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子部->论衡->卷第十九  宣汉篇
子部->论衡->卷第十九  宣汉篇

  儒者称五帝、三王致天下太平,汉兴已来,未有太平。彼谓五帝、三王致太平,汉未有太平者,见五帝、三王圣人也,圣人之德能致太平;谓汉不太平者,汉无圣帝也,贤者之化,不能太平。又见孔子言“凤鸟不至,河不出图,吾已矣夫”,方今无凤鸟、《河图》,瑞颇未至悉具,故谓未太平。此言妄也。

  夫太平以治定为效,百姓以安乐为符。孔子曰:“修己以安百姓,尧、舜其犹病诸!”

  百姓安者,太平之验也。夫治人以人为主,百姓安而阴阳和,阴阳和则万物育,万物育则奇瑞出。视今天下,安乎?危乎?安则平矣,瑞虽未具,无害于平。故夫王道定事以验,立实以效,效验不彰,实诚不见。时或实然,证验不具。是故王道立事以实,不必具验。圣(主)〔王〕治世,期于平安,不须符瑞。

  且夫太平之瑞,犹圣(主)〔王〕之相也。圣王骨法未必同,太平之瑞何为当等?彼闻尧、舜之时,凤皇、景星皆见,《河图》、《洛书》皆出,以为后王治天下,当复若等之物,乃为太平。用心若此,犹谓尧当复比齿,舜当复八眉也。夫帝王圣相,前后不同,则得瑞古今不等。而今王无凤鸟、《河图》,(为)〔谓〕未太平,妄矣。孔子言凤皇、《河图》者,假前瑞以为语也,未必谓世当复有凤皇与《河图》也。夫帝王之瑞,众多非一,或以凤鸟、麒麟,或以《河图》、《洛书》,或以甘露、醴泉,或以阴阳和调,或以百姓安。今瑞未必同于古,古应未必合于今,遭以所得,未必相袭。何以明之?以帝王兴起,命(祜)〔佑〕不同也。

  周则乌、鱼,汉斩大蛇。推论唐、虞,犹周、汉也,初兴始起,事效物气,无相袭者。太平瑞应,何故当钧?以已至之瑞,效方来之应,犹守株待兔之蹊,藏身破之路也。

  天下太平,瑞应各异,犹家人富殖,物不同也:或积米谷,或藏布帛,或畜牛马,或长田宅。夫乐米谷不爱布帛,欢牛马不美田宅,则谓米谷愈布帛,牛马胜田宅矣。今百姓安矣,符瑞至矣,终谓古瑞《河图》、凤皇不至,谓之未安,是犹食稻之人入饭稷之乡,不见稻米,谓稷为非谷也。实者,天下已太平矣,未有圣人何以致之,未见凤皇何以效实!问世儒不知圣,何以知今无圣人也?世人见凤皇,何以知之?既无以知之,何以知今无凤皇也?委不能知有圣与无,又不能别凤皇是凤与非,则必不能定今太平与未平也。

  孔子曰:“如有王者,必世然后仁。”

  三十年而天下平〔也〕。

  汉兴,至文帝时二十余年,贾谊创议以为天下洽和,当改正朔、服色、制度,定官名,兴礼乐。文帝初即位,谦让未遑。夫如贾生之议,文帝时已太平矣。汉兴二十余年,应孔子之言“必世然后仁”也。汉一(代)〔世〕之年数已满,太平立矣,贾生知之。况至今且三百年,谓未太平,误也。且孔子所谓一世,三十年也;汉家三百岁,十帝耀德,未平,如何?夫文帝之时,固已平矣,历世(持)〔治〕平矣。至平帝时,前汉已灭,光武中兴,复致太平。

  问曰:“文帝有瑞,可名太平;光武无瑞,谓之太平,如何?”

  曰:夫帝王瑞应,前后不同。虽无物瑞,百姓宁集,风气调和,是亦瑞也。何以明之?帝王治平,升封太山,告安也。秦始皇升封太山,遭雷雨之变,治未平,气未和。光武皇帝升封,天晏然无云,太平之应也,治平气应。光武之时,气和人安,物瑞等至,人气已验,论者犹疑。孝宣皇帝元康二年,凤皇集于太山,后又集于新平。四年,神雀集于长乐宫,或集于上林,九真献麟。神雀二年,凤皇、甘露降集京师。

  四年,凤皇下杜陵及上林。五凤三年,帝祭南郊,神光并见,或兴(子)〔于〕谷,烛耀斋宫,十有余(日)〔刻〕。明年,祭后土,灵光复至,至如南郊之时;甘露、神雀降集延寿万岁宫。其年三月,鸾凤集长乐宫东门中树上。甘露元年,黄龙至,见于新丰,醴泉滂流。彼凤皇虽五六至,或时一鸟而数来,或时异鸟而各至。麒麟、神雀、黄龙、鸾鸟、甘露、醴泉,祭后土、天地之时,神光灵耀,可谓繁盛累积矣。孝明时虽无凤皇,亦致〔麒〕麟、甘露、醴泉、神雀、白雉、紫芝、嘉禾,金出鼎见,离木复合。五帝、三王,经传所载瑞应,莫盛孝明。如以瑞应效太平,宣、明之年倍五帝、三王也。夫如是,孝宣、孝明可谓太平矣。

  能致太平者,圣人也,世儒何以谓世未有圣人?天之禀气,岂为前世者渥,后世者泊哉!周有三圣,文王、武王、周公并时猥出。汉亦一代也,何以当少于周?周之圣王,何以当多于汉?汉之高祖、光武,周之文、武也。文帝、武帝、宣帝、孝明、今上,过周之成、康、宣王。非以身生汉世,可褒增颂叹,以求媚称也;核事理之情,定说者之实也。俗好褒远称古,讲瑞〔则〕上世为美,论治则古王为贤,睹奇于今,终不信然。使尧、舜更生,恐无圣名。猎者获禽,观者乐猎,不见渔者,(之)心不顾也。是故观于齐不虞鲁,游于楚不欢宋。唐、虞、夏、殷同载在二尺四寸,儒者(推)〔抽〕读,朝夕讲习,不见汉书,谓汉劣不若,亦观猎不见渔,游齐、楚不愿宋、鲁也。使汉有弘文之人,经传汉事,则《尚书》、《春秋》也,儒者宗之,学者习之,将袭旧六为七,今上、上王至高祖皆为圣帝矣。观杜抚、班固等所上《汉颂》,颂功德符瑞,汪深广,滂沛无量,逾唐、虞,入皇域,三代隘辟,厥深沮也。殷监不远,在夏后之世。且舍唐、虞、夏、殷,近与周家断量功德,实商优劣,周不如汉。

  何以验之?周之受命者文、武也,汉则高祖、光武也。文、武受命之降怪,不及高祖、光武初起之佑;孝宣、〔孝〕明之瑞,美于周之成、康、宣王。孝宣、孝明符瑞,唐、虞以来,可谓盛矣。今上即命,奉成持满,四海混一,天下定宁,物瑞已极,人应(订)〔斯〕隆。唐世黎民雍熙,今亦天下修仁,岁遭运气,谷颇不登,路无绝道之忧,深幽无屯聚之奸。周家越常献白雉,方今匈奴、鄯善、哀牢贡献牛马。周时仅治五千里内,汉氏廓土收荒服之外。牛马珍于白雉,近属不若远物。古之戎狄,今为中国;古之人,今被朝服;古之露首,今冠章甫;古之跣跗,今履(商)〔高〕舄。以盘石为沃田,以桀暴为良民,夷坎坷为平均,化不宾为齐民,非太平而何?夫实德化则周不能过汉,论符瑞则汉盛于周,度土境则周狭于汉,汉何以不如周?独谓周多圣人,治致太平?儒者称圣泰隆,使圣卓而无迹;称治亦泰盛,使太平绝而无续也。

  恢国篇

  颜渊喟然叹曰:“仰之弥高,钻之弥坚。”

  此言颜渊学于孔子,积累岁月,见道弥深也。《宣汉》之篇,高汉于周,拟汉过周,论者未极也。恢而极之,弥见汉奇。夫经熟讲者,要妙乃见;国极论者,恢奇弥出。恢论汉国在百代之上,审矣。何以验之?黄帝有涿鹿之战,尧有丹水之师,舜时有苗不服,夏启有扈叛逆,高宗伐鬼方三年克之。周成王,管、蔡悖乱,周公东征。前代皆然,汉不闻此。高祖之时,陈反,彭越叛,治始安也。孝景之时,吴、楚兴兵,怨晃错也。匈奴时扰,正朔不及,无荒之地,王功不加兵,今皆内附,贡献牛马。此则汉之威盛莫敢犯也。

  纣为至恶,天下叛之。武王举兵,皆愿就战,八百诸侯,不期俱至。项羽恶微,号而用兵,与高祖俱起,威力轻重,未有所定,则项羽力劲。折铁难于摧木,高祖诛项羽,折铁;武王伐纣,摧木:然则汉力胜周多矣。凡克敌一则易,二则难。汤、武伐桀、纣,一敌也;高祖诛秦杀项,兼胜二家,力倍汤、武。武王为殷西伯,臣事于纣,以臣伐(周)〔君〕,夷、齐耻之,扣马而谏,武王不听,不食周粟,饿死首阳。高祖不为秦臣,光武不仕王莽,诛恶伐无道,无伯夷之讥,可谓顺于周矣。

  丘由易以起高,渊易以为深。起于微贱,无所因阶者难;袭爵乘位,尊祖统业者易。尧以唐侯入嗣帝位,舜以司徒因尧授禅,禹以司空缘功代舜,汤由七十里,文王百里〔为西伯〕,武王(为西伯)袭文王位(三郊)。五代之起,皆有因缘,力易为也。高祖从亭长提三尺剑取天下,光武由白水奋威武,〔帝〕海内,无尺土所因,一位所乘,直奉天命推自然。此则起高于渊,为深于丘山也。比方五代,孰者为优?

  传书或称武王伐纣,太公阴谋食小儿以丹,令身纯赤,长大教言殷亡。

  殷民见儿身赤,以为天神,及言殷亡,皆谓商灭。兵至牧野,晨举脂烛,奸谋惑民,权掩不备,周之所讳也,世谓之虚。汉取天下,无此虚言。《武成》之篇言,周伐纣,血流浮杵。以《武成》言之,食儿以丹,晨举脂烛,殆且然矣。汉伐亡新,光武将五千人,王莽遣二公将(三)〔百〕万人战于昆阳,雷雨晦冥,前后不相见。汉兵出昆阳城击二公军,一而当十,二公兵散。天下以雷雨助汉威敌,孰与举脂烛以人事谲取殷哉!

  或云武王伐纣,纣赴火死,武王就斩以钺,悬其首于大白之旌。

  齐宣王怜畔钟之牛,睹其色之觳觫也。楚庄王赦郑伯之罪,见其肉袒而形暴也。君子恶〔恶〕,不恶其身。纣尸赴于火中,所见凄怆,非徒色之觳觫,袒之暴形也。就斩以钺,悬乎其首,何其忍哉!高祖入咸阳,阎乐诛二世,项羽杀子婴,高祖雍容入秦,不戮二尸。光武入长安,刘圣公已诛王莽,乘兵即害,不刃王莽之死。夫斩赴火之首,与贳被刃者之身,德虐孰大也?岂以里之恨哉!以人君拘人臣,其逆孰与秦夺周国,莽鸩平帝也?邹伯奇论桀、纣之恶不若亡秦,亡秦不若王莽。然则纣恶微而周诛之痛,秦、莽罪重而汉伐之轻,宽狭谁也?

  高祖,母妊之时,蛟龙在上,梦与神遇;好酒(贯)〔贳〕饮,酒舍负仇,及醉留卧,其上常有神怪;夜行斩蛇,蛇妪悲哭;与吕后俱之田庐,时自隐匿,光气畅见,吕后辄知;始皇望见东南有天子气,及起,五星聚于东井;楚望汉军,云气五色。光武且生,凤皇集于城,嘉禾滋于屋,皇妣之身,夜半无烛,空中光明。初者,苏伯阿望舂陵气郁郁葱葱;光武起过旧庐,见气憧憧上属于天。五帝、三王,初生始起,不闻此怪。尧母感于赤龙,及起不闻奇佑;禹母吞薏苡,将生得玄圭;契母咽燕子;汤起白狼衔钩;后稷母履大人之迹;文王起得赤雀;武王得鱼、乌:皆不及汉太平之瑞。黄帝、尧、舜凤皇一至,凡诸众瑞重至者希。汉文帝黄龙、玉棒。武帝黄龙、麒麟、连木。宣帝凤皇五至,麒麟、神雀、甘露、醴泉、黄龙、神光。平帝白雉、黑雉。孝明麒麟、神雀、甘露、醴泉、白雉、黑雉、芝草、连木、嘉禾,与宣帝同奇,有神鼎黄金之怪。一代之瑞,累仍不绝。此则汉德丰茂,故瑞佑多也。孝明天崩,今上嗣位,元二之间,嘉德布流。三年,零陵生芝草五本。

  四年,甘露降五县。五年,芝复生六(年)〔本〕,黄龙见,大小凡八。前世龙见不双,芝生无二,甘露一降。而今八龙并出,十一芝累生,甘露流五县。德惠盛炽,故瑞繁伙也。自古帝王,孰能致斯?

  儒者论曰“王者推行道德,受命于天。”

  《论衡》《初(秉)〔禀〕》以为王者生禀天命,性命难审,且两论之。酒食之赐,一则为薄,再则为厚。如儒者之言,五代皆一受命,唯汉独再,此则天命于汉厚也。如审《论衡》之言,生禀自然,此亦汉家所禀厚也。绝而复属,死而复生。世有死而复生之人,人必谓之神。汉统绝而复属,江武存亡,可谓优矣。

  武王伐纣,庸、蜀之夷佐战牧野。

  成王之时,越常献雉,倭人贡畅。幽、历衰微,戎狄攻周,平王东走,以避其难。至汉,四夷朝贡。孝平元始元年,越常重译献白雉一、黑雉二。夫以成王之贤,辅以周公,越常献一,平帝得三。后至四年,金城塞外羌(良桥桥种)〔豪〕良愿等〔种〕献其鱼盐之地,愿内属汉,遂得西王母石室,因为西海郡。周时戎狄攻王,至汉内属,献其宝地。西王母国在绝极之外,而汉属之。德孰大?壤孰广?

  方今哀牢、鄯善、(诺)〔羌〕降附归德,匈奴时扰,遣将攘讨,获虏生口千万数。夏禹裸入吴国,太伯采药,断发文身。

  唐、虞国界,吴为荒服,越在九夷,衣关头,今皆夏服、褒衣、履舄。巴、蜀、越、郁林、日南、辽东、乐浪,周时被发椎髻,今戴皮弁;周时重译,今吟《诗》、《书》。

  《春秋》之义,君亲无将,将而必诛。广陵王荆迷于巫,楚王英惑于(狭)〔侠〕客,事情列见。孝明三宥,二王吞药,周诛管、蔡,违斯远矣。楚外家许氏与楚王谋议,孝明曰:“许(民)〔氏〕有属于王,欲王尊贵,人情也。圣心原之,不绳于法。隐强侯传悬书市里,诽谤圣政。今上海(思)〔恩〕,(犯)〔弗〕夺爵土。

  恶其人者憎其胥余。立二王之子,安楚、广陵,〔隐〕强弟员嗣祀阴氏。二王,帝族也,位为王侯,与管、蔡同。管、蔡灭嗣,二王立后,恩已褒矣。隐强,异姓也,尊重父祖,复存其祀。立武庚之义,继禄父之恩,方斯羸矣。何则?并为帝王,举兵相征,贪天下之大,绝成汤之统,非圣君之义,失承天之意也。隐强,臣子也。汉统自在,绝灭阴氏,无损于义,而犹存之,惠滂沛也。故夫雨露之施,内则注于骨肉,外则布于他施。唐之晏晏,舜之,岂能逾此!

  欢兜之行,靖言庸回,共工私之,称荐于尧。

  三苗巧佞之人,或言有罪之国。鲧不能治水,知力极尽,罪皆在身,不加于上,唐、虞放流,死于不毛,怨恶谋上,怀挟叛逆。考事失实,误国杀将,罪恶重于四子。孝明加恩,则论徙边。今上宽惠,还归州里。开辟以来,因莫斯大。晏子曰:“钩星在房、心之间,地其动乎!”

  夫地动天时,非政所致。皇帝振畏,犹归于治,广征贤良,访求过阙。高宗之侧身,周成之开匮,(励)〔〕能逮此。

  谷登岁平,庸主因缘以建德政,颠沛危殆,圣哲优者,乃立功化。是故微病恒医皆巧,笃剧扁鹊乃良。建初孟年,无妄气至,岁之疾疫也。比旱不雨,牛死民流,可谓剧矣。皇帝敦德,俊在官,第五司空股肱国维,转谷振赡,民不乏饿,天下慕德,虽危不不乱。民饥于谷,饱于道德,身流在道,心回乡内。以故道路无盗贼之迹,深幽迥绝无劫夺之奸,以危为宁,以困为通,五帝、三王,孰能堪斯哉!

  验符篇

  永平十一年,庐江皖侯国(民)际有湖。皖民小男曰陈爵、陈挺,年皆十岁以上,相与钓于湖涯。挺先钓,爵后往。爵问挺曰:“钓宁得乎?”

  挺曰:“得。”

  爵即归取竿纶,去挺四十步所,见湖涯有洒樽,色正黄,没水中。爵以为铜也,涉水取之,滑重不能举。挺望见,号曰:“何取?”

  爵曰:“是有铜,不能举也。”

  挺往助之,涉水未持,樽顿衍更为盟盘,动行入深渊中,复不见。挺、爵留顾,见如钱等正黄数百千(枝)〔枚〕,即共掇〔摭〕,各得满手,走归示其家。爵父国,故免吏,字君贤,惊曰:“安所得此?”

  爵言其状,君贤曰:“此黄金也。”

  即驰与爵俱往,到金处,水中尚多,贤自涉水掇取。爵、挺邻伍并闻,俱竟采之,合得十余斤。贤自言于相,相言太守。太守遗吏收取,遣门下掾程躬奉献,具言得金状。诏书曰:“如章则可。不如章,有正法。”

  躬奉诏书归示太守,太守以下思省诏书,以为疑隐,言之不实,苟饰美也,即复因却上得黄金实状,如前章。事寝。十二年,贤等上书曰:“贤等得金湖水中,郡牧献讫,今不得直。”

  诏书下庐江,上不畀贤等金直状。郡上贤等所采金自官湖水,非贤等私渎,故不与直。十二年,诏书曰:“视时金价,畀贤等金直。”

  汉瑞非一,金出奇怪,故独纪之。

  金玉神宝,故出诡异。金物色先为酒樽,后为盟盘,动行入渊,岂不怪哉!夏之方盛,远方图物,贡金九牧,禹谓之瑞,铸以为鼎。周之九鼎,远方之金也,人来贡之,自出于渊者,其实一也。皆起盛德,为圣王瑞。金玉之世,故有金玉之应。文帝之时,玉棒见。金之与玉,瑞之最也。金声玉色,人之奇也。永昌郡中亦有金焉,纤靡大如黍粟,在水涯沙中,民采得日重五铢之金,一色正黄。土生金,土色黄。汉,土德也,故金化出。金有三品,黄比见者,黄为瑞也。圯桥老父遗张良书,化为黄石。黄石之精,出为符也。夫石,金之类也,质异色钧,皆土瑞也。

  建初三年,零陵泉陵女子傅宁宅土中,忽生芝草五本,长者尺四五寸,短者七八寸,茎叶紫色,盖紫芝也。太守沈酆遗门下掾衍盛奉献,皇帝悦怿,赐钱衣食。诏会公卿郡国上计吏民皆在,以芝告示天下。天下并闻,吏民欢喜,咸知汉德丰雍,瑞应出也。四年,甘露下泉陵、零陵、洮阳、始安、冷道五县,榆柏梅李,叶皆洽薄,威委流漉,民嗽吮之,甘如饴蜜。五年,芝草复生泉陵男子周服宅(上)〔土〕六本,色状如三年芝,并前凡十一本。

  湘水去泉陵城七里,水上聚石曰燕室丘,临水有侠山,其下岩(淦)〔吟〕,水深不测,二黄龙见,长出十六丈,身大于马,举头顾望,状如图中画龙,燕室丘民皆观见之。去龙可数十步,又见状如驹马小大凡六,出水遨戏陵上,盖二龙之子也。并二龙为八,出移一时乃入。宣帝时,凤皇下彭城,彭城以闻。宣帝诏侍中宋翁一,翁一曰:“凤皇当下京师,集于天子之郊,乃远下彭城,不可收,与无下等。”

  宣帝曰:“方今天下合为一家,下彭城与京师等耳,可(令)可与无下等乎?”

  令左右通经者语难翁一,翁一穷,免冠叩头谢。宣帝之时,与今无异。凤皇之集,黄龙之出,钧也。彭城、零陵,远近同也。帝宅长远,四表为界,零陵在内,犹为近矣。鲁人公孙臣,孝文时言汉土德,其符黄龙当见。其后,黄龙见于成纪。成纪之远,犹零陵也。孝武、孝宣时,黄龙皆出。黄龙比出,于兹为四。汉竟土德也。

  贾谊创议于文帝之朝,云:“汉色当尚黄,数以五为名。”

  贾谊,智襄之臣,云色黄数五,土德审矣。芝生于土,土气和,故芝生(土)。土爰稼穑,稼穑作甘,故甘露集。龙见,往世不双,唯夏盛时二龙在庭,今龙双出,应夏之数,治谐偶也。龙出往世,其子希出,今小龙六头并出遨戏,象乾坤六子,嗣后多也。唐、虞之时,百兽率舞,今亦八龙遨戏良久。芝草延年,仙者所食,往世生出不过一二,今并前后凡十一本,多获寿考之征,生育松乔之粮也。甘露之降,往世一所,今流五县,应土之数,德布也。皇瑞比见,其出不空,必有象为,随德是应。

  孔子曰:“知者乐,仁者寿。”

  皇帝圣人,故芝草寿征生。黄为土色,位在中央,故轩辕德优,以黄为号。皇帝宽惠,德侔黄帝,故龙色黄,示德不异。东方曰仁,龙,东方之兽也,皇帝圣人,故仁瑞见。

  仁者,养育之味也,皇帝仁惠爱黎民,故甘露降。龙,潜藏之物也,阳见于外,皇帝圣明,招拔岩穴也。瑞出必由嘉士,佑至必依吉人也。天道自然,厥应偶合。圣主获瑞,亦出群贤。君明臣良,庶事以康。文、武受命,力亦周、邵也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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